三人走进内室,鄂宏拉着我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雍亲王也不说话。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我挣了挣,把我的手从他手里挣出。
雍亲王看了我们片刻,柔声道:“鄂宏,你今天反应过激了。你明知道我不会把你妹妹怎样。”
鄂宏毫不客气地说:“不会怎样就让我们回家去,今天的事以后永远不要再提起。”
雍亲王央求道:“侧福晋痛失爱女,总要找个人出出气,她不过就是说话难听点,又做不出过分的事。你何必在众人面前扫她面子。”
鄂宏不耐烦道:“她要出气尽管出去,管我们什么事?我们与郡主的死一点干系也没有。”
雍亲王闻言目光犀利地盯向我,沉吟片刻道:“我不是傻子,墨绿的话虽不可全信,但也并非捕风捉影。依我的判断,敏敏与恪儿之死脱不了干系。我虽不至于要怎样,但留下她问问清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鄂宏突然暴怒道:“你自己造的孽,何必要怪东怪西。这是你第四个早逝的孩子了吧?依我看这是你的报应,是我额娘在惩罚你。你抛弃了她,她在天之灵也不让你好过!”
我闻言惊讶地看向他,不明白这跟他额娘有什么关系。
雍亲王闻言更是满脸震惊,痛心道:“你这么看吗?原来你竟这么恨我吗?”
鄂宏紧握着拳不置可否,冷峻的眼神里满是悲愤。
雍亲王望着他半晌,有点低声下气地道:“宏儿,你明知我很爱你母亲,离开她是情非得已。皇上虽然金口不追究鳌拜的族人,可她毕竟是鳌拜的嫡亲孙女,我娶了她,皇上必定对我起疑心。为了我们的宏图大业,我不得不做出牺牲!”
鄂宏冷冷道:“所以你就可以逼着他嫁给鄂尔泰?即使他怀有身孕?即使她为了你抛掉一切家族恩怨?即使她只求留在你身边做侍妾?”
雍亲王恼怒道:“难道鄂尔泰就是这么跟你说得吗?”
鄂宏冷笑一声,道:“到这时候,你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怀疑鄂尔泰对你的忠心。你自己看看吧!这是鄂尔泰依我额娘遗命,在我十岁时交给我的额娘的亲笔遗书。我保证交给我时封印完好,鄂尔泰绝对没有拆开过。”
说完从胸口掏出一个锦囊扔了过去。
雍亲王接过锦囊,取出里面叠地方方正正的遗书,凑近眼前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手渐渐哆嗦,一行眼泪从他的眼中滚滚流出,半天他哽咽道:“宏儿,我愧对你额娘!也愧对你!”
鄂宏悲道:“一句愧对,就能洗刷你所有的罪过?”
雍亲王叹道:“我原以为让她嫁给鄂尔泰是当时最好的选择。鄂尔泰爱她,他对她一直比我对她好。我以为她也是情愿的。”
鄂宏恨道:“情愿?一个临死时宁愿让自己的孩子以私生子身份苟活于世,也不愿让他入西林觉罗氏宗祠的女人,你说她情愿?”
雍亲王含泪道:“宏儿,我欠你母亲的,这辈子是还不上了。让我欣慰得是,你健健康康长大了,我知道,这么多年来,鄂尔泰对你很好。”
鄂宏冷笑道:“很好?是,他是对我很好,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打过我,从未骂过我,甚至从未对我高声过。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心中的压抑与痛苦?你知不知道当我发现我一直视为阿玛的男人在我面前恭恭敬敬、诚惶诚恐时,那种因疏远而带来的孤独与无助?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鄂尔泰的养子?还是你雍亲王的私生子?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我来到这个世上又有何用?这些你想过吗?你在乎过吗?”
眼泪渐渐蒙上我的双眼。我明白了鄂宏在我刚穿越来时为什么要用那样悲悯的目光看着我,原来我当时的心情,他感同身受。
我亦明白了他为什么如此护着我,原来他早视我为红尘中的知己。
这么久以来,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宠溺与爱护,却从未想过他心中的苦,也从未为他做过什么。
我心中充满了同情与愧疚,忍不住走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含泪叫声:“哥哥!”却再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反握了我的手,眼泪终于簌簌落下,泣不成声。
雍亲王亦含泪过来,拉住他另一只手道:“宏儿,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你所受的苦?”
鄂宏一把甩开他的手,冷漠道:“你不为难我们,就是我们最大的福气。”
雍亲王道:“宏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所受的苦,不会白受。”
又道:“你和你妹妹回去吧!今天就当没来过我亲王府。”
鄂宏闻言拉着我就走,走几步又停住,看了看雍亲王手中的遗书。
雍亲王恳切道:“宏儿,这东西在你身上放着终究是个祸。不如就让我收着,就当是你额娘留给我的遗物。”
鄂宏也不与他争执,说道:“从此后不要再逼着鄂尔泰为我张罗婚事。我的婚事,等你遵照额娘的遗愿,赐予我爱觉新罗姓氏后由我自己做主!”
说完拉着我径直走了出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已是掌灯时分。我坐在马上,鄂宏牵着马缓缓而行,来福亦牵着马同翠竹跟在后面。四人皆沉默。
我冷得瑟瑟发抖,实在想不通一场普普通通的会面竟然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又震惊鄂宏的身世竟然隐含如此大的秘密。
我在脑海里拼命搜索,虽然对清史不是十分熟悉,但可以肯定鄂宏额娘的遗愿、鄂宏的期望终究会落空,因为我实在想不出雍正曾有过他这样一位儿子,哪怕是野史也不曾有。
一想到这,我的心情越发沉重,怏怏地一句话也不想说。
“小姐,我们临走时,雍亲王的管家又来嘱咐,今天的事任随也不能说,要我们只当没去过雍亲王府。那是不是连老爷夫人也不能说?”翠竹突然问。
我回道:“如果你不想哪天莫名其妙地掉了脑袋,你就尽管说。”翠竹吓得立即噤了声。
回到家门口,只见阿玛在管家的陪同下正站在门外等得着急,看见我们,松了口气,忙吩咐传晚饭。
第二天,从揆叙府传出消息,和硕怀恪郡主于昨夜急病而殁,停丧五日,皇上钦赐葬于门头沟。
大哥、二哥皆准备了礼前去吊唁。
我又病倒了,躺在床上,脑袋昏沉沉的起不了身。
阿玛很担心,天天来看我。这天他点了卯回来,又坐在我身边出神。
我安慰他道:“阿玛,我没事,躺几天就好。”
阿玛叹道:“敏敏,每到冬春之季你都犯病,阿玛担心这是宿疾。也许是京城的冬天太冷了!如果有机会,阿玛很想带你到南方去定居。”
我想到阿玛终有一天会到云南去上任,脱口而出:“阿玛,你所有的理想都会成为现实。”
阿玛含泪道:“敏敏,就数你最看好阿玛,总是给阿玛鼓励。阿玛有你这个女儿真是天大的福气。”
我朝他笑笑,也不接他的话。半晌问道:“阿玛,鄂宏的鄂娘是个怎样的人?”
我的问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他陷入沉默中,脸上渐渐浮起温柔的笑意,半天才柔声道:“她呀!是个神仙般的妙人儿呢!聪明又漂亮,善良又倔强!初遇她时,我只有十七岁,她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那天我陪一位阿哥去城外打猎,走乏了到河边去饮马,她就在那河道上唱着歌儿洗衣服,声音清脆,歌声悠扬。那人啊,映着晚霞,更是闪光夺目。把你阿玛竟看呆了呢!”
我心想看呆了的只怕还有那位阿哥。
阿玛不好意思地朝我笑道:“人年轻呢总是容易被异性的容貌吸引,这一见钟情哪,钟情的永远是脸蛋,阿玛也不能免俗。从此啊我们就总到那儿去打猎,千方百计地接近她,和她套近乎。我们原以为她不过是附近的村姑,却不曾想,她竟然是罪臣鳌拜的嫡亲孙女。小时候的她也曾锦衣玉食过,如今没落了,孤儿寡母守着祖田干着粗活过日子,却从不怨天尤人,依然乐观善良,生机勃勃。阿玛了解她越多就陷得越深,每天一睁眼就是撺掇那阿哥找她去,一看见她做粗活就心如刀绞,恨不能事事帮她担当了去。”
说着说着,阿玛的眼睛渐渐湿润,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失落道:“我原以为她心中有我,只要我求亲,她必定答应。可是当我鼓起勇气提亲时却发现她原来已爱上了别人。我痛苦了很久,后来终于想明白了,只要她幸福,嫁谁都行。没想到她后来会那么不如意,走投无路之下怀着宏儿来投奔我,从此却郁郁寡欢,并因此而导致难产,断送了性命。哎!如果当初我知道那个人会对她始乱终弃,当时我一定还会再争一争。”
我含泪道:“阿玛,你做得很对。她心中没你,你再争也没有用。她心中有那个人,就是为那个人吃再多苦,她也乐意。”
阿玛苦笑道:“宝贝女儿,你年纪虽小,凡事却比世人都看得透彻。这段往事,二十多年来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过,就是你额娘和鄂宏也未提过,今天倒是说给了你听。敏敏,你是阿玛的知己。”
父女俩说着话,已到晚饭时分,阿玛准备去传点粥来给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