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播放着王菲的《流年》。
她趴在桌子上,一头长卷发散发着迷人的气息,这种慵懒连同双肩露出的透明吊带衬托出她的野性美。一旁的女伴对她咬耳朵。尤俪伸了个懒腰,抻抻豹纹上衣的下摆。两人牵手来到过道上,往前门口走去。
不知为什么,张思稳一直微笑着。
“喂,身材不错哦,人家还没有男友哩。”
“关我什么事。”
他佯装冷漠,瞥了瞥那女孩的挎包和水壶。之前他们俩见过两三回,都是在课堂上,第一回就聊得投缘。他知道她是学文科的。上次她旷课了,他竟郁闷了一个下午,这种情绪上的起伏,连他自己也觉得后怕。今天,他有意迟到,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要么有惊喜,可以很自然地贴近她,要不然就死心,这天她不会来了。
由于意识到自己的丰腴和性感,尤俪和女伴折回时,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柔媚的浅笑。她走路的风度,那么潇洒,甚至引来同性的侧目,那位女伴难为情地低下头去,满以为是她的新衣服产生的效果。
教授间或从眼镜上方打量大家伙。他没有食言,留下一节课让我们各叙己见,同时还表态,凡演讲者一律加分。张思稳身后一个高高的胖子自告奋勇,对搜来的论文照本宣科,由于说话速度的惯性,把网名也念了出来。一个演讲北大才子卖猪肉的计算机学院男孩,旁征博引,眉飞色舞,动辄打比方。
“是的,每次微笑出现在她那张婴儿肥的脸上,这张面孔就变得明朗而甜美。”当尤俪走上讲台面对大家时张思稳这么觉得,“她那丰润的身材,那眉宇间的英气,那举手投足的洒脱自如,真是难得,假如她剪了短发,一定英姿飒爽。”
女孩走上讲台时,他觉得她那紧身牛仔裤包裹的大腿肉感、富有弹性,因为上面没有什么褶皱;而那好看的臀型,则令血气方刚的他涌起了征服欲。
“各位同学,我是学哲学的,最近有个问题困扰我:我怀疑教科书上说的偶然性并不存在,”尤俪的嗓音略带嘶哑,有点鼻音,口齿倒十分流利。张思稳很享受这种声音,但是不久他就对演讲的题目发生了兴趣。“我之前拜读过教授的一篇论文,深受启发,不过有地方我不敢苟同……”
教授正在和本校医学院一位博导展开猛烈的论战。争论的是一个古老而时髦的问题:人类到底有没有自由意志?博导从神经学和脑科学的最新研究成果出发拥护严格决定论,认为人的主观努力也是被预先决定了的,相反,教授则援引“休谟问题”否认因果联系的说法。尤俪很有兴味地注视着这场论战,读了教授最近的论文之后,她就通过电子邮箱写信给他,表示反对,认为教授虚伪,责备他本本主义。尤俪信上说,某些学者表面上承认偶然性、捍卫人的主观能动性,只是为了发表论文评职称罢了,倒不如那些神经学家来得坦然,敢于直面荒谬的事实。因此教授听到她现在的论题有含沙射影的意味,简直暴跳如雷,马上出来澄清这件事情。
“我打断一下,这位同学,量子力学早已证明了随机性的存在。”
“可要是再过100年,量子力学后面的奥秘被彻底弄明白了呢?”
“机械决定论是错误的,我以前在课堂上面讲过。”教授想说因果联系是一种心理联想,但是他感到这样是在打自己的脸。
“其实您也知道,不管决定论成立与否,我们都没有自由意志,是吗?”尤俪把教授最担心的一句话抛出来。
“简直是胡闹,你这是在毁三观,没有自由意志,请问谁对我们的行为负责任……”教授欲言又止,仿佛在顾虑什么,或是认为这个话题不合时宜。恰好这时下课铃响了。
“这世上有没有随机性呢?就像爱因斯坦所说的那样——上帝不会投骰子吗?”张思稳想起打麻将时被偶然性愚弄的糟糕体验。不过他没有进一步思考这个问题。他揣摩尤俪如此尖锐,是因为爱上了他,他熟悉这种热烈和放纵,并认为只有他一个人看出了这一点。因此一会儿他深信自己有戏,一会儿又觉得那女孩桀骜不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