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般。右手形似人的手掌,可左手却是一只比半只手臂还长的四只尖爪,在戈
壁石滩上轻轻剐蹭便留下了四道深深的抓痕,可见其锋利削铁如泥。从股间尾处
甩着一根同样健壮如龙尾般的长尾巴,尾巴尖处再此分叉出三根小尾,却毫无肌
肉尽是锋如铁剑般的尖锥。最可怕的还是它的面目,如骷髅一般只有孔眼的桃型
鼻孔,给本就黑邃到难以辨认的面容更增添了两道幽深隧洞,张口之间好似在将
唇齿撕开一般,咧嘴中惊瞧见那如同野兽利牙般的灰白尖齿,而上半张面目却一
贫如洗,本应长着眼睛耳朵之处却连一点凹陷都难以窥见,平滑如鲶鱼肚腹一般
光圆。
「百面千相拿了尊上的宝物都没能解决掉你,尊上的忧心不是没道理的。」
怪物的声腔仿佛自带令人瑟瑟发抖的音波,即使是耳朵里钻进这不堪入耳的声音
就已经令人生理不适,反倒胃口,那完全没有眼睛的面孔却始终面向着他,根本
无从知晓它到底以何为眼视物。
「百面千相已经死了。」萧烟云面对如此恐怖的魔物也丝毫不见惧色,反而
还直言道出挑衅之语。对任何人都是那般冷若冰霜的眸子迸射着警告一般的信号,
自从他开启第四十二道玄脉后还从未有过如此认真的时刻。
「我知道,所以……你就更得去死了。」
几乎是瞬时,这大块头的怪物就闪现至他身边,利爪笔直戳向他的天灵盖,
幸得萧烟云随时处于紧绷状态,只巧运追风之术,侧身翻转腾挪便与之擦肩而过。
「硝石!」
只空手一拳,只击中在怪物腹腔,三丈有余的庞然大物便被击退数十步,那
一拳之下向周身飘散的灵力还环绕在男人身边,好似仲夏之夜沾湿露水的草地中
翩翩起舞的萤虫,白衣衣摆飞曳飘飘,黑发也随微风碎碎荡漾。
「好纯粹的一击,将灵力运用到如此境界,甚至能让人忽略这看似普通的拳
法……这小子……」就算是红绫也未曾见过能将平平无奇的拳击盈实到这般地步,
在场之人,也唯有黑袍女子还是那般淡定如常了。
「还来吗?」萧烟云收势正姿,拍了拍身上扬起的尘土淡淡道。
「够了……回去告诉魔尊,还不是祂能甦醒的时候,若是颠倒因果,乱了尘
线,那就别怪因果缠身,不得好死了。」可就在这时,黑袍女子却陡然出手,在
天魔再次上前攻击的瞬间拦下怪物,那看似柔若无骨的娇嫩细手却宛若铁铅一般
死死按住近一丈长短的黑刀利爪。
「咯嘎啊啊啊!!!」咯嘣一声仿佛铁器爆裂般的巨响,一根尖爪就这样被
女人单手掰断,身躯遮天蔽日的天魔也只能跪地发出尖锐的哀嚎,顷刻间化作一
团黑烟消散无踪。
「你……到底是什么人?!」怪物消失,红绫身上的妖术也随之消失,萧烟
云将虚弱的红绫护在身后,这等实力的高人,绝对是这世间顶峰的存在。但她是
谁?师尊可从未提起过,无论是仙界还是人间。
「汝该走了,今日之事已令汝沾惹不可触碰之因果,受些苦罢。」
「你什么意……呃!」还没等萧烟云想通这话什么意思,一阵钻心刻骨的疼
痛携伴着眩晕冲击着脑海深处,仿佛自己的神识都在被撕扯一般痛苦。
「你对他……做了什么!」红绫急忙拖起身子和他搀扶在一起,那因被折磨
许久而疲累不堪的眼眸已经做出眼下最恶狠的模样瞪视着女人。
「吾什么也没做,这是他命定的劫难。」女人淡淡摇了摇头,转身欲走,思
索片刻又顿下脚步,那火红如晚霞般鲜艳的眸子瞥了他一眼。
「汝并不特殊,凡人是会死的。」
只撂下一句不明觉厉的话,女人的身影亦化作云烟消散无踪。
「等等……呃!」萧烟云还想挣扎,可脚上只一发力,全身经络仿佛被连带
撕扯般,将大脑瞬间关机,双目一黑轰然倒地。
「萧烟云!萧烟云!」
……
「你该庆幸……我能碰得到你……」
一男一女光天化日之下勾肩搭背,若不是这周遭众人都认得红绫和她肩上的
男人,恐怕早就聚集围拢开始议论纷纷,恨不得第二天就将流言蜚语向全世界散
播开来。但就算真会如此,红绫现在也不能倒下。
哐当!
「不能走正门……你可得撑住了!」红绫架着他一路飞上二楼,迅速敲响了
风盈袖的窗户,却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推窗而入。
「你们……他怎么了?」风盈袖正在梳妆,突然窗户被推开闯入两个人影,
吓得她赶紧把剪刀攥在手里,生怕又是什么歹人闯了进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萧烟
云和红绫,正要发作却惊觉二人情况不对,红绫尚可行动但身子似乎还很虚弱,
萧烟云已是倒地不醒人事。
「城里……那笑脸婆还在找我们……怕是已经猜到了……家里待不了,到你
这里……避避风头……」红绫漂亮的卧蚕娥眉成川字紧蹙,原本粉润光泽的樱唇
此时却惨白如纸。然而她还是将萧烟云的身子抱了起来,二人盘腿互对,女孩强
忍颓势为他运功疗伤。
「红绫姑娘,你现在很虚弱……」
「闭嘴!」女孩恶狠狠地打断了她的好意,看似活泼灵动的琥珀色杏眸好似
那杀人如麻的恶徒,只一眼就瞪得风盈袖本能地后退险些跌坐在地,直到此刻她
才知晓这个一直嬉皮笑脸,放浪不羁的女孩居然对她怀有如此大的恶意。
「若不是剑主死了我也得死,我才不会救这个蠢货……」红绫以同样的眼神
瞪视着眼前的男人,好像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人能令她青眼想看一般。
「红绫……」运功片刻,男人深沉的眸子终于睁开了些许,看见红衣少女正
在为自己疗伤,不由得有些心痛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别打扰我运功。」
「我们……得走……她要来了……东方筱……要来了……」萧烟云机械般地
转动着脑袋,面向风盈袖,说一个字都仿佛是在用尽全身的气力,那沉沉的眼皮
随时都会再次闭阖一般,「现在就走……盈袖姑娘……你过来……」
风盈袖不敢打扰到红绫施法,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距离只有一臂之遥的
地方跪坐下。萧烟云吃力地将手掌翻了个面,一滴艳红泛着清香的浊血从手心飞
出,钻入她的天灵。风盈袖看向自己,全身仿佛被洗涤清扫,污秽尽被排除一般
舒畅,而且自己体内的某样东西,如她所想已经开始有所松动。
「我知道……你一直想赎身……」萧烟云继续道,「我的住处下……藏着银
两……应当够你赎……身了……」
「你这蠢货,可真是什么都赔进去了……」红绫嗤笑道,还没等她说完,萧
烟云两眼一阖,又昏了过去,而她也无力再继续传功,只能暂时停下,继续用那
恶毒的眼神瞪着风盈袖,「你现在满意了吧,把这个男人能利用的,全部都拿到
手了……」
「为什么……」风盈袖却根本不在乎红绫的目光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
男人,她知道钱财银两对于一个修士而言无足轻重,她也知道自己这番对他的利
用甚至都可以用无耻去形容,但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是接受了……
「为什么?因为他想让你记住他,记住他这样一个特殊的男人,然后趁现在
离开你,让你得不到他,让你知道,在你的生命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男人让你念
念不忘,让你在今后的每个男人身上都找不到他的影子,让你知道,喜欢上一个
人,却得不到是什么滋味……女人,你觉得自己很狡猾,但男人也比你狠心。」
红绫用自己的话揶揄讥讽着她,强撑着身子扶着萧烟云就要离开。
然而红绫的这番话却字字珠玑,无数利刃穿心般的痛苦肆虐着她多年以来被
这囚笼一般的月满楼麻痹的身心。
「别……」
「有人!」风盈袖正要说什么,红绫忽然停下脚步。霎时面色惨白,如临大
敌一般匆匆将萧烟云又按回墙角,以身覆他身上,屏息凝神,将两人气息屏蔽。
「盈袖姑娘,你可还在否?」
门外,韩玥再次来访。
「咳……请进。」风盈袖立刻将目光从红绫躲藏的角落收回,端正坐姿,尽
量保持自然面对来者。
女人推门而入,依旧是那般英姿飒爽,第一时间并不是打招呼,一双虎眸迅
速扫视一番她的住处。这一次,她在门口站的时间格外的久,仿佛只是站在门外
就已经察觉到异常一般,连风盈袖都对这个连蛛丝马迹都能嗅查到的女人充满了
敬畏。
「韩大人,为何不进屋聊聊?」
「盈袖姑娘的闺阁,今日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韩玥一只脚踏入门内,
随即语出惊人,那双咄咄逼人,迸射寒光的黑瞳没有一刻停留在她的身上。
躲在角落的红绫平生第一次被逼到如此地步,失去大半功力的她只能委身于
红锈剑,又被萧烟云立下主灵之咒,若是自己还尚有余力,至少都还能带这小子
离开,可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性命攸关,却只能相信这个她最不信任
的女人……
「韩大人今日造访所为何事?」风盈袖依旧心平气和地应付着。
「不急,不急……就要找到了。」韩玥修长的手指点在梧桐木板深墙之上,
声音的震动伴随着手指的敲动,仿佛在提示着她一般,牵引着女人向某个角落走
去。
要被发现了……红绫将红锈剑紧紧攥住,最后一丝灵力灌入其中,居然敢把
本魔剑大公逼到这等地步,此等羞辱,哪怕自己身死道消,也绝不会让这笑脸婆
好受!
「韩大人,真的不好奇妾身和天魔做了什么交易吗?」风盈袖也同样没有看
韩玥,但自己却突然脱口而出一句足以吸引在场所有人的话。
「交易?你,和天魔?」韩玥终于停下了脚步,开始正视眼前这个她方才毫
不关心的女人。
她要做什么?红绫也被风盈袖这一出打乱了思绪,连手中凝聚的灵力都消散
了下去。
「原谅妾身当初对韩大人撒了谎,」风盈袖淡定地起身,拍了拍裙下的灰尘,
「妾身并不是被胁迫,而是与它做了个交易。」
「交易?」
「妾身助它进入边境驻军,篡取大夏祖地的阵法地图,而它要帮妾身取得一
样宝物,如今大事已成,妾身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风盈袖淡淡浅笑着,失去
面纱遮掩,那精致无暇的绝美俏脸下柔和的微笑仿佛九天神女般和煦温柔,可她
说出的话却那般令人背脊生寒,就连韩玥都不禁有些被她这般反差巨大的模样震
慑几分。
「呵,你说,我就信?盈袖姑娘,你编故事的本领确实很厉害,但这样的当,
本官绝不会……」韩玥定了定神,正要反来嘲笑她,却惊觉这女人体内似乎真的
发生了某些质变,这种质变是她们这中修士不可能察觉不到的变化。不可能的,
上次看她明明只是个凡人!
「反应过来了吗?这可是你们大夏自己的镇国之宝,天龙龙血呢~」风盈袖
纤细玉臂高高举起,在窗外透过的阳光下审视着那玉白水粉的五指,仿佛在享受
着身体的变化。
「……为什么,帮助天魔,对你,对大夏有什么好处?!」韩玥的脸色已经
肉眼可见地开启青一阵白一阵地变化,最后停留在铁青幽恨的怨毒之色下。
「大夏?」风盈袖奇怪地盯了她一眼,那无辜的狐媚仙眸闪烁着可怜的光芒,
最后化作讥讽嘲弄的笑意自女人闭合美眸中探出,清冷淡漠的绝美容颜也如融化
千年冰山一般露出神秘动人的一面,连平滑柔嫩的香肩都不住地颤动。
「我乃是齐梁国公主,长孙盈袖,大夏的死活,与我何干?」
「长孙……你就是五年前齐梁国内乱走丢的长孙公主?!」
长孙……她真的是齐梁国王室……红绫不由得正视眼前这个女人,身为王室
贵族,她居然真的独自一人在这烟花柳月之地,以那千金尊贵之躯独善其身。
「天魔为我取到了天龙之血,但至于天魔在大夏祖地得到了什么,妾身就无
从得知了呢。」风盈袖还在故意挑衅着韩玥的下限。
「你这蠢女人!你知不知道,大夏祖地有多么重要!天魔万一取走那里的任
何一件宝物都是多么危险!如果因为你,那天魔魔尊再度甦醒怎么办!你让天下
之人如何应对!」韩玥双目几乎都要喷出火焰,此刻她已经完全无暇顾及自己过
来所为何事,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彻底地激怒了她。
「那与我何干,我只在乎我自己,你们这些胸怀大义之人,又怎会理解我这
样生存在夹缝之中,从权贵之顶拉下山巅的人是怎样的心情?我在这囚笼般的月
满楼呆了整整五年,五年……只要能回到齐梁,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呃!」
「妖女!你!你!」一记重拳打在风盈袖腹部,即便已经收敛了力道,但依
旧令女人登时双眼一黑倒地不起,韩玥此刻已经急火攻心,因为她的失策,大夏
祖地遭受劫掠,而如今这妖女还在此妄言诳语,她没当场将她一剑穿心都已经是
非常克制了。
「本官本想将你一剑杀之,可绝不能这般便宜了你……」韩玥紧咬着牙关,
将满腔怒火吃进肚腹,「本官定要将你这妖女押回皇宫,亲自交予陛下处置。这
一路,本官定要将你所作所为向整个大夏讲述,让你这妖女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这样……就好了……
风盈袖那装作病态的目光重回清明,眷恋不舍地看向那空无一人的角落,发
梢传来阵阵撕扯的疼痛,自己不得不忍住贯穿般的痛苦挪动脚步跟随韩玥的步伐
离开这个她呆了五年,从未离开过的地方。
「韩大人,韩大人!这……我们家盈袖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
「此妖女勾结天魔,通敌叛国,兴风作恶,罪孽滔天!本官现将其逮捕,交
由陛下亲自发落!」
「啊啊???勾……勾结天魔?通敌……叛国?这这这……这女人和我们没
关系的!韩大人明察秋毫!断案如神!快……快把这妖女速速带走吧!」
「我就知道这女人生得如此妖孽,定是邪魔,没想到居然和天魔有勾当,还
是个叛国贼!」
「打死她!打死这个妖女!」
鸡蛋,菜根,甚至石头,泥巴,所有人抓住手上能抓住的一切,毫不留情地
向风盈袖娟美秀丽的身躯砸去,世人的恶毒,将这天仙般的美人无情地撕碎。
她曾经想象过无数种离开月满楼的场景,但从未想到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哈……呃……」红绫最后看向那禁闭的门扉,最后一口气再也无法支撑她
的意识,扑通一声倒在萧烟云身上沉沉晕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