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翻翻白眼,“什么义务?”
她看着许辞,突然想到了什么,在他面前摊开白嫩嫩的手心,“手机给我。”
许辞:“怎么?”
“叫老公是义务,查老公的岗是权利。”宋黎笑眯眯地摊手催促他,“快一点儿,我要查岗。”
许辞捉住那只手,低头在手心烙印下一个吻,“好。”
手机在床头,上次就已经录了她的指纹,宋黎轻轻松松地就能打开。
但是她没有随便开他手机的习惯,也不会在没有他同意的情况下去看。
拿到手机的那一刻,沉甸甸的份量就压在了手心,宋黎有点不安地问他:“会让我看到伤心的东西吗?我听说没有一个女人能笑着从对象的手机里出来。”
许辞虽然在中学时就性格冷淡不愿意和人多说话,但长了这张脸,走在路上狗都会多看他两眼。
加上时过境迁,一身孤傲的少年在该应对人情世故的时候,也会偶尔作出让步。
保不准他们检察院的保安个个都像老覃那样热心,还给他安排过相亲说过媒。
想到当时自己也就是让陈雨繁搭桥,假装相亲勾上的他,宋黎就更气了。
许辞觉得她这个表情好笑,低头亲了亲唇,“我人都是你的。”
“银行卡还不是。”
“一起上交。”许辞很干脆,“买内裤的钱都给你。”
想到哪一天她生气了,连内裤都不给他买,许辞只能挂空挡去上班,宋黎就忍不住笑,“嘁,光会哄人。我肚子都饿了,快给我去做点吃的。”
早饭还没吃,就已经被他吃了个遍,许辞自知过分,所以也就很自觉地起身去厨房。
宋黎看他离开后才点开手机屏幕,没有去看相册也没有去社交app查聊天记录,只是去某个软件上输入他的身份证,去查这几年的出行记录。
这些年许辞去过很多地方。
宋黎从上大学那一年开始看,长长的一串记录,记载了许辞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和每一条轨迹。
大一那年很简单,就是学校和s市的往返记录,还有一条去榆市的。
但是没有被记录到的,是他从a大跑到z大的路程。
一个月三十一天,一天三次,每一顿饭都是他陪她吃的。
之后的一年没有再记录a大的信息,因为他在复读,但是有三条都是从s市到莫斯科。
看时间,好像还是在备考最紧张的时候。
再往下翻,更多,密密麻麻。
莫斯科这座城市几乎淹没了界面。
他好像也不全是雨天才会过去,只是在雨天的时候更加风雨无阻,那么执着地去到她身边。
在宋黎对明妤说要追他的时候,她就说过:“黎黎,你要想好了,许辞这种人要是追上了,可就甩不掉。”
他清冷的眉眼看似疏离,眼尾却压着一股狠劲儿。
宋黎当时只觉得他只可远观,听到这句话心里想的是:笑死,她根本追不上。
很有自知之明,但也坚持不懈。
但表面玩世不恭的态度让许辞觉得她很不走心,纠缠了两年也没松口。
直到那次他在巷子里伸手抓住了想要跑掉的她,“好。”
亲一下,也没什么。
只是亲了就要负责。
他向来认真,从来不做出尔反尔的事。
她没有说分手,分隔九年他也就默认她还是自己的女朋友,不想见他就站在身后,从来没有一刻忘却男朋友该有的责任。
永远不让她难过。
不让她在异国他乡,被雨打湿眼眶。
……
宋黎只是看了一眼就退出,不想让许辞进来时发现她在掉眼泪。
起身时腿软跪在地毯上,撑在床沿把被单一拽,反倒是发现了他昨晚回来时压在床头的文件。
——底下的一本册子。
浅粉色的信笺。
很多张,被他用心地压成册。
宋黎随手翻开一页:
[亲爱的宋小姐,今天是2018年1月4日,许辞依然很爱你,只是有点讨厌自己。
昨晚睡觉前你闹着说肚子疼,让我用手给你揉揉。
你每次来例假都不准,但我算过时间,延迟又延迟,肚子一疼大概就是明天。
果然,我又猜对了。
我记得你不太爱吃姜。
以前每次我煮红糖姜水,你总要偷偷扔掉几片,却不知道我为了对付你的这些小花招,早已经榨好姜汁。
所以喝的时候你还是辣得流眼泪。
可是你生气了我又要哄,无奈中给你多加了几块糖。
那个时候你好像总是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所以经常要我把“我爱你”挂在嘴边。假如被你扔掉的姜片会委屈,我大概和它们一样。
不讨喜,但永远希望你好。
我想在这之前我心里也是有一片生姜的。
直到今天带你去食堂吃了块里脊肉,你辣得直吐舌头,说是把姜丝也咽下去了。
我看见你的笑容才恍然意识到,我的宋小姐已经从一个在我眼皮底下偷偷扔姜片的小女孩,变成了吃下姜丝也会吐舌头笑笑的大人。
我应该感到欣慰,但那一刻心里的难过提醒我,原来过去这么多年,我还是只想把你当小孩宠。
可是离开的这九年,我的女孩还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尝遍了酸甜苦辣。]
……
许辞听到她的痛呼时就已经过来,看到她跪在地上,没穿衣服,细肩在轻微地颤抖。
“要下床怎么不叫我?”许辞连人带被地抱起来,“粥还有点烫,吹一吹再给你端过来。”
宋黎在床上吃东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现在许辞都由着她,大不了吃完后自己收拾。
换套床褥又不是多费劲的事。
把人抱回床上才发现她眼尾潮红,许辞一时间心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还真哭着出来了?”
他手机里好像也没什么东西。
微信基本不聊天,有工作都是打电话,短信也没有多少条。
相册里全是会议照片、卷宗材料还有案发现场拍下的东西,以及宋黎去参加活动时他隔着人群拍下的背影。
此外就是给她下的外卖订单。
许辞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后,才慢慢有了答案,“这个还没做好,打算写完装订好再给你的,但昨天回来太晚,想先进来看看你有没有睡觉就放在这了。”
“……写了多久啊?”她一点都不知道,这么厚的情书,还真的像一本书了。
“记不清。”
好像得知何念彤把她手上那封扔进涌江的那天就开始写了。
每一封写的都像日记,记录他在九年后的每一天有多珍惜她。
他不太会说情话,所以每一封都写得很平淡,但开头的第一句永远都是“今天的许辞依然很爱你”。
许辞不想让她这个时候哭,于是把情书重新压好,“穿衣服出去吃?”
粥放久了会凉,他们一会儿还要收拾行李回s市。
“许辞。”
“嗯?”
“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不好?”感觉在这些情书的对比之下,她显得有些不识好歹。
许辞知道她这是故意在逗他笑,额头相抵,压在她唇片上亲了两下,“你说呢?”
“好像是。”宋黎没有否认,“我态度不端正,总是让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坏事做了很多,让你跟我早恋还经常逃课,趴在桌子写检讨,写到一半又想叫你去帮我买奶茶喝……”
说到后面她有点哽咽,因为这些事情都比不过那漫长的九年。
“许辞,我好坏。”
“对我坏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在意那么多,“宋黎,今年过生日我就28了。”
“18岁留下的遗憾,你已经把自己补给了我。”
所以,他不算太亏。
第0045章 在平淡的日子里相爱
回s市那天天气很好。
宋黎以为下车后会去酒店开间房。以前她在s市时基本上住的都是酒店套房,许辞太久没回来,房子出租也没地方住。
但许辞什么都没说。
直到车子开进小区,宋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你新买的房子?”她没来过这,很陌生。
许辞停好车,解开安全带,“不是。”
他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后到后备箱拿东西,看到他大包小包的礼盒,宋黎再傻都明白了。
第一反应就是坐回车内。
她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手放在膝盖上坐得规规矩矩,“那个,我好像有点水土不服,你赶紧送我回榆市吧。”
她在这都念了四年书,有个屁水土不服。
许辞提着东西站在车外,有点好笑,“下不下来?”
“不下。”
“真不下?”
“不下。”
“我手里提着东西,很累。”许辞劝她,“快下来。”
“你累就先放地上,我现在快要晕倒了,帮不了你。”
“……”
许辞没说话,还真把东西先放到地上,接着就欺身过来解开了她的安全带。宋黎被他直接从车里扛了出来。
“靠靠靠!许辞我操你大爷的!你快放我下来啊!”宋黎暴躁地骂人。
许辞扛着她走,地上的东西也没忘拿,“小声点儿骂,他们在楼上可能会听到。”
宋黎气得想咬他,走到电梯间许辞才把她放下来,看她气呼呼的模样,“怕什么?丑媳妇还是要见公婆的。”
“你才丑媳妇,我今天可美着呢。”宋黎翻了个白眼。
今天出门她化了个裸妆,不张扬但是很耐看。
初春天气温暖,白衬衫搭件浅绿色的针织马甲和牛仔裤,温柔又干净。
幸亏她想换个风格试试,要不然许辞这么突然地带她来见爸妈,估计会被她的露脐装和大红唇吓到,以为自己的儿子拐了个妖精回家。
“我是生气你这么不提前跟我说。”宋黎懊悔极了,除了长得好看点,她都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漂亮就行。”许辞捏她手心,“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你要是怕不会说话就多吃饭,我妈厨艺也不错。”
宋黎没有见过他爸妈,但知道许父许母都是医生,平时很忙。
她和李玉贞的关系不好,多年来也都没有联系,像是已经默认了断绝母女关系,所以宋黎也不知道怎么跟长辈打交道。
没有经验,更没有机会。
她几乎是一路被许辞牵着走到家门口的,走路总是慢半步,刚好可以藏到他胳膊后面。
开门的是一个圆脸的中年女人,笑得慈眉善目,“哎呀,阿辞回来了!”
“赵阿姨。”
女人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边招呼着人进门,一边回头喊:“先生太太!阿辞回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你爸妈等了老半天了。”赵阿姨给他们找拖鞋,这才看到身后的宋黎。
她很和蔼,眼睛笑眯眯的弯成月牙,“哎哟,这位就是宋小姐吧?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长得还是这么漂亮。”
宋黎突然被夸得不好意思,“赵阿姨好。”
她拿着东西先进去,许辞蹲下来给她换鞋,宋黎轻轻地戳他肩膀,“许辞,赵阿姨怎么知道我?”
家里有她的照片,卧室里还放着,许辞没告诉她,“你猜。”
宋黎生气地想打他,抬头却看见两个人从书房那边出来。
一男一女,男的和许辞长得有点像,高而瘦,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儒雅随和。女的秀丽大气,很知性。
让宋黎觉得有点紧张的是,这两个人好像都显得很拘束。
“你去。”
“哎呀你去。”
“我都说了你去。”
“哎呀你去!”
两个人互相推搡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许母先走过来。
“你就是黎黎吧?哎呀你好你好,我是许辞的妈妈。”
宋黎扭头看许辞,然后也伸出手,“……阿姨你好。”
许辞全程憋着笑。
饭间只有赵阿姨在说话,宋黎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吃完饭后许父就回书房写论文了,许母找不到事情做,跟着赵阿姨去厨房洗碗。
宋黎想着要不要去洗点水果吃,但又不太好说,只能戳戳坐在旁边看电视的许辞,“你爸妈怎么都不说话啊?”
她都已经迎接好被查族谱的准备了,但他们连一句家在哪里都没问。
这特么奇怪了!
许辞倒是很淡定,“问什么?”
“问我是哪里人啊,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兄弟姐妹,爸妈是做什么的,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工资多少,打算要多少彩礼……生辰八字算了没有?能不能生儿子?我觉得你们不合适,这是五百万你拿着离开我儿子吧。”
宋黎吞吞口水,“就……诸如此类吧,我也是第一次见家长,不太有经验。”
“……”许辞抬眼看她,“我觉得你挺有经验的。”
“哎呀,剧本看多了也算理论经验,实战是第一次。”
许辞不由得失笑,“紧张什么?他们不问是因为他们社恐。”
“社恐?”她惊了。
医生也会社恐吗。
“嗯,也不算吧。”许辞笑着说,“突然有了儿媳妇,有点紧张。”
比她还紧张。
但他们都喜欢她,也知道她。
知道她的名字、身高、体重、工作,也知道她是许辞念念不忘的人。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分开了那么多年还能在一起。
告诉许母的时候她还很紧张,生怕宋黎知道她给许辞安排过相亲会生气,但宋黎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那你爸妈还挺可爱的,他们一紧张我反而不紧张了。”宋黎趴在他胳膊上,“不过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
许辞顺势低头亲了她一下,“不会。我喜欢的,他们都喜欢。”
不喜欢的话,也不至于两个人都调了班特意在家等他们回来吃饭。
赵阿姨把许辞以前的那个房间收拾了出来,室内有淡淡的安神香。
许辞说那是许母点的,知道她睡眠不太好,怕换了环境会认床,闻着会安心一点。
宋黎上床后去搂他的腰,“那许妈妈也太不了解我了,我不认床,只认老公。”
许辞抬起她的下巴,一点点地含上朱唇,“巧了,我就是你老公。”
隔壁房间就是许父许母,宋黎不敢叫得太大声,许辞把她拉到身下,把人吻得密不透风,顶撞声很重,宋黎体内的水分都要被他榨干。
“呜……你轻点……”
宋黎推他汗涔涔的脑袋,腰又被他顺势抬起来顶,“啊嗯……许辞……”
“忘了?”他用力地抽打了下,“在床上叫我什么?”
“呜……老公……轻点……”
“轻不了。”
许辞掐着腰撞得更深,黏腻的水声啪啪作响。
次日醒来时没有人在家。
许父许母要上班,赵阿姨出门采购。
许辞婚后不打算和父母住,许父许母向来尊重他的决定,也不多干涉。
只是定居是很重要的问题,他们都没想好,但这两个月大概都会在s市。
宋黎以为许父许母也是性格比较冷淡的人,但事实证明许辞说的是对的,他们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住了一天后,许父不再待在书房,会和许辞下下围棋。
许母话更多,但都不聊家事,而是在旁边问她哪款肤护品好用,看到宋黎指甲上的小花,她还想跟着涂一朵。
但医生很少做美甲,宋黎后来就给她做了个一次性的,洗澡就能洗掉。
饭后一家人出去散步。
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但是宋黎心里却生出一点奇异的陌生感。
这种陌生感,让她有点想哭,尤其是看着许父许母手牵手走在前面的时候。
住的小区不算高档,老人和小孩都很多,四月中旬正是百花争艳的时节,花圃里的草都是鲜嫩翠绿的。
热闹却不让人讨厌,反而显得生机勃勃。
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宋黎的手被他握在手心,“许辞。”
“嗯?”他低头。
好像每次这样叫一叫他,他都会回应。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会事先压低一下肩膀,永远偏向她的位置。
她说:“爸爸妈妈好像很恩爱。”
走了很久的路,他们都没有松过手。
许父性格木讷一点,老学究,但是从不吝啬表达爱。
宋黎在家这两天,可以看到许父总是在许母说话的时候默默地倒好水。
许母涂完指甲第一个要给他看,他也会从棋局中抬头,认真地端看了会儿,说小花画得很漂亮,底色也衬得她皮肤很白。
许母也说她最喜欢无名指上的那朵栀子。
只是很可惜,指甲不能保留太久。
但第二天许父就从花鸟市场买了一盆栀子花回来养。
爱意从来不是敷衍。
许辞低头吻了她眉眼,“我们也会。”
宋黎握紧他的手,“真的吗?”
“真的。”
金乌铺满大地,不远处的老人在休憩,孩童在玩闹。
许父许母站在前面的树下等他们跟上。
许辞回握住她的手,语气认真且坚定。
他们有很多的十年,十年又十年,在每个数不清的平淡日子里相爱。
2018年4月23日的许辞,仍旧会越来越爱她。